文/羊城派记者 何晶 邵梓恒

继《战狼2》之后，《二十二》成为本暑期档的又一部现象级影片。从8月14日首映，仅1.5%的排片，逐渐上涨至昨天10.4%的排片率，《二十二》实现了院线排片逆袭之路。

仅8月16日一天，《二十二》以29.5%的上座率拿下将近2600万元，上座率超过单日票房冠军《战狼2》，票房超过《侠盗联盟》《心理罪》《鲛珠传》等同期院线电影，同时创下中国纪录片单日最高票房纪录。

《二十二》记录了山西、湖北、海南、广西、黑龙江5个省份共29个地区的“慰安妇”制度受害者，22位老人的平均年龄超过90岁。拍摄是在2014年，拍摄途中，又有一位老人去世，等到影片今年上映，活着的老人只剩下8人。

这是一部和时间赛跑的纪录片，但导演却有意让影片的风格变得缓慢、平淡，记录的全是当下的日常生活琐事。豆瓣评分高达9分。

片中几乎没有剧情，没有完整的故事，也没有历史文献资料，甚至连老人们讲述往事的镜头都极少。回忆止于老人们的眼泪，“不说了，说了心里难受。”尽管不说，观众还是能感知到这些老人身上有过怎样的伤痛。

山西“慰安妇”老人张改香，影片开头一幕就是她的葬礼，那天正好下起大雪，郭柯感叹说“如果我们没有来，谁会知道白茫茫一片下面，还埋藏着怎样的故事。”跟着镜头切换，观众看到了山西盂县曾经的“慰安所”，如今看上去破败不堪，背后却深藏着多少女性的噩梦。

朝鲜籍老人毛银梅，原名朴车顺，生于1922年，年轻时被骗到中国成为日军“慰安妇”，如今生活在湖北孝感，说一口湖北话。她喜欢毛主席，银梅则是她已过世的先生非常喜欢的一种花，所以给自己改名毛银梅。

她收养了一位女儿，和养女一起生活。养女说“我管她是哪里人，她把我拉扯大，我应该照顾她、报答她。”毛银梅会说几句日语，还能唱韩文歌《阿里郎》，总是笑眯眯的。回忆起当时被日军抓到汉口“慰安所”时，老人忽然落泪，“我不想说了。”镜头切换到汉口“慰安所”的遗址……

海南老人林爱兰，或许是片中性格最为刚烈的一位。

年轻时她曾是红色娘子军，杀过日军，得过两枚抗日奖章，后来被日军俘虏抓进“慰安所”。如今她住在敬老院，房间里还藏着刀，她总担心有人要偷走她的奖章，想着万一有人来可以拿刀砍过去，但实际上她已经行动不便……

剧组在海南拍摄时，遇到了日本志愿者米田麻衣，她在海南求学时听说了“慰安妇”的故事，成为志愿者，经常去探望老人。当她得知有一位老人去世，米田麻衣在她生前的居所泣不成声，也让不少观众跟着落泪。

新婚之夜被抓到“慰安所”的山西老人李爱莲，她和家人住在同个院子里，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。她如今是一名“吸猫”老人，自己不吃饭都要先喂院里的猫猫。

郭柯在接受采访说，李爱连当时饿了三天三夜，最后有人扔给她一堆大葱，18岁的她一口气吃了8根，胃从此坏了。当她边哭边回忆凌辱她的日军时，郭柯让摄影师关掉了机器。“我不拍了。不想拍，觉得没有必要。”

《二十二》共有65小时的素材，耗时半年粗剪出时长115分钟的第一版后，影片剪辑指导、《刺客聂隐娘》剪辑师廖庆松给郭柯建议：“你得改一改，这样很难打动观众，得加一点历史资料，稍微把节奏修剪一下。”半个月过去，郭柯几乎没改。

最后廖庆松接受了郭柯的观点，“《二十二》有严格的限制性，就是只拍当下，导演没有用历史画面，或是引导老人们做剧情化的行为。真人真事记录远比戏剧性更重要。不必千言万语，通过老太太的长镜头、特写、表情，透过他们看似平和，达观的表象，去看到她们的过去。她们说话、眼神，实际上会告诉你很多东西，而且是超越影像本身。导演用了非常尊重对方的凝视，观点非常清晰，我的剪辑也配合了这个观点。”

导演郭柯说，《二十二》成本外的盈利将全部捐给上海师范大学中国“慰安妇”问题研究中心，用于对该问题的历史研究及幸存者的资助。担任该研究中心主任的苏智良老师是《二十二》的影片顾问，也是南京利济巷“慰安所”旧址陈列馆馆长。

苏智良和夫人陈丽菲教授，从事“慰安妇”问题研究已有20多年。苏智良做外部工作相对多一些，陈丽菲负责和“慰安妇”幸存者面对面做口述。

电影里有几处老人流泪，不愿意说下去的画面，遇到这样的情况怎么办？苏智良说：“老人当然会很痛苦，讲到伤心事流泪，但没有办法，要了解历史的真相，必须要得到一些真实的信息。战争后期，日本销毁大量的资料，没有资料就不能再现历史，所以口述非常重要。一般问到受害细节时，都是女性问，男性尽量不出现。我们心里也矛盾，有时跟老人抱头痛哭，哭好了还是要问。作为历史学者，这一步必须要走。”

被问及如何看待《二十二》有意保持的平淡风格，苏智良认为，这是导演作为一名80后的视角，“我予以尊重”。“其实仔细看也看得出这是一群受害者。战争记忆是不可能突然间消失的，你可以看到毛银梅老人，她的歌、记忆和话语，都是有历史沧桑感的。”他说“过去也有拍过同类的纪录片，但关注度很低，这两年好一些，但现在一下这么火，还是比较意外，这样的关注度，表明社会在成长，作为研究者感到欣慰。”

《二十二》让更多人关注到“慰安妇”这个群体。关于这个题材的电影不算多，而且多为剧情片，还有以下几部影片值得一看。

郭柯于2012年拍摄的记录短片《三十二》。

短片的主角只有两个人，广西“慰安妇”老人韦绍兰，和她被迫怀上的日军儿子罗善学。影片详细展示了老人的过去和现在，她遭受侮辱，顶住歧视，生活贫困，但仍然乐观。

她和儿子相依为命，喜欢唱山歌，会说“我要活下去，吃野菜也要活下去。”因为身上有日本人的血脉，罗善学一生受尽冷言冷语，村人常在背后骂他，也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，“她们都说不愿意嫁给日本人”，如今年过七旬的罗善学仍然是一名单身汉。

《三十二》有更强的剧情，也更容易打动人。片中有大量的配乐，还有老人的歌声，它比《二十二》“好看”很多。但郭柯对《三十二》的拍摄感到羞愧，当时他为了影片效果，让老人在镜头前走来走去。

如今他认为，对待这些老人，“用任何的手段，任何技术对待他们，都是一种不尊重。”他在知乎上这么说过：“把这些老人当做亲人去看待，你的拍摄就有了分寸，问题就有了底线。”

韩国导演赵正莱拍摄的剧情片《鬼乡》。

剧本早在2002年就已完成，因为没有投资而一直停滞。直到2014年，靠七万多韩国网民支持，《鬼乡》众筹到五亿韩元，演员全部零片酬出演，大多数摄影、灯光等技术人员也是无偿工作。为了感谢众筹观众，片尾打出了75000个人的名单，正是这个长名单震动了郭柯，让他想到了为《二十二》众筹宣发费用，最终让影片在大荧幕和观众见面。

《鬼乡》于2016年2月在韩国公映，打败好莱坞大片《死侍》和《疯狂动物城》，蝉联半个多月单日票房冠军，成为话题之作。

《鬼乡》的故事发生在1943年，居昌郡一个小村落，14岁的少女正敏（姜荷娜 饰）生活在平凡而有爱的家庭中。战争让美好的生活结束了，正敏被日军掠走，送上了开往日本的火车。和她同行的是岁数都差不多的女孩。正敏和其他少女们沦为了日军发泄兽欲的对象，过着暗无天日的悲惨生活，但正敏内心里有着坚定的信念，那就是活下来，重返故乡……

乔梁导演的剧情片《贞贞》。

《贞贞》改编自著名作家丁玲的短篇小说《我在霞村的时候》。主人公贞贞原本是一名美丽可爱的农村少女，不幸被日本人抓走当了“慰安妇”，身心备受摧残，还落下了病根。贞贞偷偷逃出来过，但为了获取情报，又重返敌营。回到村里后，贞贞遭到村民的误解和唾弃。

贞贞说：“我的确被很多鬼子糟踏过，到底是多少，我也记不清了，总之，是一个不干净的人，既然已经有了缺憾，就不想再有福气，我觉得活在不认识的人面前，忙忙碌碌的，比活在家里，比活在有亲人的地方好些。……我不觉得有什么对不住人的地方，也没有什么快乐的地方。别人说我年轻，见识短，脾气别扭，我也不辩，有些事也并不必要别人知道。”

1992年的《军妓慰安妇》和2014年的《黎明之眼》都是吕小龙导演的“慰安妇”题材剧情片，但两部影片的口碑都不太好。导演将镜头对准了女性的身体，日军的残暴，有不少暴力镜头，被观众批评故事太糟糕。

在“慰安妇”这个严肃题材面前，艺术创作的尺度变得非常微妙。现实本身，已经足够残酷。

今天上午，《二十二》的累计票房超过了6800万，它将打破纪录片的票房记录，也再次证明观众并非只愿意看商业大片。如果你还没看这部电影，这个周末，快买票去电影院看吧！（更多新闻资讯，请关注羊城派 pai.ycwb.com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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